杏

注册

 

发新话题 回复该主题

果然播客司民又是一年杏黄时 [复制链接]

1#
作者司民主播张雨鑫孩童时,我家的正院西旁有个小院。柴门,院墙低矮,平时放点柴草和杂物。每年接近芒种,当只闻其鸣、难见其形的布谷鸟的叫声频繁响起,我便站在院中高高的石台上,操着清稚的童音和它热情对话。鸟:“咣咣哆呋!”我:“你在哪里?”鸟:“我在山后。”我:“你吃什么?”鸟:“我吃大肉。”我:“大肉香不?”鸟:“不香不臭。”我:“我吃点行不?”鸟:“你吃了拉肚!”远处大田的小麦黄了,风一吹,麦浪滚滚,闪着金光。小院北部的两棵石榴树上,夹在浓密碧绿叶子中间的榴花开了,一朵朵,一簇簇,鲜鲜的,艳艳的,恰似只只晶莹的小红灯笼。黄的麦浪、红的榴花确实好看,但是并不能让我留意多久,因为那时候,我的兴致全在那棵长在小院南部、挂满黄杏的杏树上。这棵杏树是谁栽的、什么时候栽的,我不知道,只记得那时候树干都有胳膊粗了,高处分出了两个粗枝,又分出诸多的细杈。每年的初春时节,“乱向春风笑不休”的杏花,固然能让我赏到缤纷之美;暮春时节,“花褪残红青杏小”的青杏,固然也能让我观到青涩之貌。但是,这些都不能和芒种时节“杏子梢头香蕾破”的景观相比。这时节,枝枝杈杈上都长满了墨绿的叶子,叶子底下,垂着黄澄澄的杏子,透着晶莹,露着质感,枝枝满挂,桠桠尽缀。绿叶黄杏,相映相衬,绝妙至极。摘个杏子,捏一捏,软软的,肉肉的。掰成两半,核一抠就掉。送之入口,半甜半酸,半汁半面,液肉盈腮,果香满口。每年,杏子熟到这种程度的时候,在城里做生意的父亲和哥哥就回来了。我和两个姐姐在树下扯开被单子兜着,哥哥爬上树摘高处的往下扔,父亲蹬着梯子摘低处的往里扔,小半晌午,便全摘完了。一般都是摘一大箢(碗)子加一小箢(碗)子。我们摘下来的杏子每年都这样分配:大箢子里分散给同村的乡亲们,小箢子里一部分送给舅舅家,一部分留着自家吃。给乡亲们的上午拾掇好,下午就分散。一般是我两个姐姐用推碾棍抬着箢(碗)子在前面走,我拿着小瓢在后边跟着。到了谁家,进门就喊:“大娘、婶子、二奶奶,俺家的杏子熟了,俺娘叫俺给您送一瓢来,尝尝鲜!”喊完便放下箢(碗)子,从箢子中舀出一瓢来,等着。大娘、婶子、二奶奶闻声从屋里跑出来,有的拿着小盆,有的拿弯篦子,有的干脆扯开大襟,一边接受着,一边说:“谢谢了,年年都让你娘想着!一棵树上该结多少,还给俺这么多!”我们说:“不多,不多,俺娘说,家数多,大家匀着吃。”一家送完再去另一家,一门不落,送大半个庄子。舅舅家离我们家八里路,都是娘领着我去送,我想娘也是想借故走趟娘家。舅舅总是拿他家最好的饭菜招待我们娘俩,临回还要返送给我们一些稀罕物,比如一捧芝麻,一瓢白面,半块花生饼。有一次,在回家的路上,我抱怨:“每年收这么多杏子,要是挑到集上卖了,能卖十几块钱呢,这样都分散了,不白搭了?”娘听了我的话,笑着说:“人在世上,不能光活自己。没有亲邻,人跟猪狗有什么区别?”留在家里的杏子,娘总装在一个篮子里,挂在我们够不到的屋梁上,每天只让我们每人吃四五个。我问为什么。娘说:“桃养人,杏伤人,李子行里埋死人。杏吃多了伤身。”当时我觉得,娘是不想让我们吃,留下不知要送给谁,等到长大了才知道,娘的话有道理。杏子性热,有小毒,过食会伤及筋骨,诱发老病,甚至会落眉脱发,影响视力,还会伤胃,腐蚀牙齿。有一年,杏子成熟了,准备摘呢,却没想到,夜里竟让小偷偷了个精光。早晨看着满地的叶子,两个姐姐气得直哭。当时,我们村有个陋习,谁家少了东西,家庭主妇都会跑到大街上,骂上几圈子。我们姊弟仨也撺掇着娘到街上骂几句解解气。娘却说:“偷走了能骂回来?骂人没好口,骂了别人也脏了自己。”吃过早饭,我和娘去赵辛街赶集买菜准备过“麦事”。路过瓜果市的时候,我竟然看到我们隔两家的邻居张姓二哥,正在那里卖杏,满满两箢(碗)子。张二哥看到俺娘俩,慌忙拉下草帽遮了脸。“娘,张二哥卖的是咱的杏,咱们去跟他要回来!”我愤愤地对娘说。娘没说话,拽着我的手往回走,走到一个僻静处,对我说:“你张二哥一向老实本分,从来没干过偷鸡摸狗的事。听说这几天他爹得了病,在县城里住院呢。看来是急等着用钱,人急生盗心,咱就原谅他一次吧。”我还不依,娘又说:“你还小,不知道借钱无门的难。这件事就烂在肚子里,跟谁也不许说,如果你嘴不严,以后家里任何好东西你都别想吃!”西院的杏树,每年都演绎着相同和不同的故事。可是没过几年,土地规划、重分宅基地,每家一个院,都是3分3厘地。我家的西院被收了,分给了刘姓的邻居盖新房,自然,石榴树、杏树便全都刨了。树虽然刨了,但榴红杏黄的景致、杏树的故事、母亲处亲处邻的态度和慈善以及宽容的品德,却一直留在我心中,从没淡忘。每当杜鹃叫声迭起、小麦成熟、杏子变黄之时,我对小院、杏树和母亲的追忆、思念和感怀,就油然而生。年年如此,今年病了一场之后,尤甚。作者:司民,山东滕州人,中学高级教师(已退休),山东省级优秀教师,作家,地方文化学者,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,滕州善国文化研究会顾问。散文、小说、随笔等,散见于《散文》《雨花》《齐鲁晚报》《枣庄日报》《滕州日报》。写作、出版了散文集《在那个年代里》(山东文艺出版社,年8月)、小说散文集《乡愁》(济南出版社,年3月),前者获枣庄市第二届“榴花杯”文学艺术奖。
分享 转发
TOP
发新话题 回复该主题